6 冤有头债有主
6 冤有头债有主
“据说制定这个恶政的福江藩老藩主实在无法获得足够的财政收入来支付日常各种开支,只好把魔爪伸向了百姓。老百姓虽然常有反抗,可是他们哪里斗得过由世袭武士组成的藩军。”
“哦。”
原来这个老人是为了救他的可怜孙女,才向藩主告的密。
朱跃峰发愁了,该怎么处置这个可怜老人和这个渔村的百姓?
站在他们角度,不过是奉公守法做了份内的事情,五岛帮作为入侵者,侵占了倭国领土,不占理在先。况且这个名主也是情有可原,如果再为了给帮里弟兄报仇,大开杀戒,似乎很难下得了手。
可是如果就这样放过他们,也很难给其他弟兄一个交待。
“二弟,冤有头债有主,杀死五岛帮兄弟的并不是这里的村民,而是福江藩的藩军,我们应该去找他们算账。”沈亦道看出了朱跃峰的心思,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
朱跃峰是个聪明人,经沈亦道一提醒,马上醒悟过来,意识到这正是一个夺取福江岛的绝佳时机。
实际上,朱跃峰率众从花鸟岛移师岛山岛的途中,两人就一直在为一件事发愁:岛山岛是一个多岩石的礁岛,很难容纳一千多号人生活,只能在五岛列岛附近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没错,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非但不能为难这里的村民,而且要帮助他们反抗福江藩藩主的恶政。”
实施这样没有人性制度的藩府,一定不会得到福江百姓的拥护。为何不打着废除“三年奉公制”的旗号,号召福江百姓推翻五岛列岛的藩府?
朱跃峰脑中的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朱跃峰知道,如今倭国实际上是由大大小小近三百个藩组成,幕府控制天皇,挟天子以令诸侯。由于幕府统治下各个藩主对农民的残酷压榨,所以各藩经常发生农民**。福江藩就时常发生反抗藩府暴政的农民起义,如果五岛帮在福江岛点上一把火,挑起福江百姓起义反抗,再加上五岛帮的兵力,拿下福江藩应该不在话下。
“二弟的意思是拿下福江岛?”沈亦道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这么大的动作,会不会惊动江户幕府?倘若他们纠集各藩军队来剿,那倒是件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朱跃峰不以为然地说道,“大不了我们回舟山,呵呵。”
这句话打消了沈亦道的疑虑,是啊,大不了回舟山老家呗。
沈亦道也想到了那个神秘的汪兄弟,心想,二弟既然有这样的底气,自然会有他的道理。
瞻前顾后能成什么事?干他娘的!
朱跃峰下令把舰队集中到了渔村南边的一个海湾里,五岛帮的弟兄就在这个渔村里安营扎寨下来,在安排人手封锁了这个渔村和外界的陆上、海上通道后,把所有的村民放回了家。
安排好这些以后,朱跃峰和沈亦道带着赵云峰,还有施永清和陈光辉,拎着一匹机制棉布和一袋大米再次来到了那位老人的家里。
老人名叫嶋尾祥,一家人还在惊魂未定之中,见海盗首领又来了。一个个惶恐不安,倒是嶋尾祥的大儿子,那个因获藩府嘉奖免去了三年劳役姑娘的父亲,一直怒视着几人的到来。
朱跃峰先向嶋尾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老人诚惶诚恐地请几人进了屋。
朱跃峰、沈亦道、赵云峰在破旧的榻榻米草席上坐定后,与嶋尾祥聊起了家常来。家长里短地聊了一阵之后,沈亦道问道:“老人家,看起来村子里的人出海打渔和采捞珊瑚的收成很不错,为何日子过得这么艰苦?”
“唉,虽说村子附近有很多天然的海湾,很容易就能捕捞到鱼和珊瑚,可是渔民们辛辛苦苦的劳动,能有多少能换成钱粮?”
“哦,这是为何?”
“因为鱼和珊瑚大多被藩主充当赋税拿走了。”
“藩主家为何不下海打渔呢?”
“打渔这种辛苦、不体面,藩主这样的贵族大人怎么会去做?”嶋尾祥奇怪地看了一眼问这个问题的朱跃峰。
“难道藩主什么活也不用干?”朱跃峰决定装傻到底。
“藩主当然也有活干。”嶋尾祥突然神色黯淡起来。
“就是收税、奴役穷人家的姑娘和欺压无权无势的百姓吗?”沈亦道抓住时机煽风点火。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里的地、海岛,还是海,都是天皇赐给藩主。我们祖祖辈辈能在这里生活,那也是藩主的恩典啊。”嶋尾祥悲伤地说道。
“可是据我所知,很多年以前,你们祖先在这里生活得很幸福,那时候也没有什么不通情理的三年奉公吧?”
“是啊,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很小的时候听曾祖先说过。”老人眼里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那时五岛是在一位来自上邦大明的商人统领下吗?”沈亦道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的,祖上告诉我们,那时大家尊称那位上邦商人为五峰船主,五岛列岛都在他的统领下。”老人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五峰船主全力开展与上邦大明和南洋诸国的贸易,让五岛的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
“可惜他后来被大明的奸人所害。”沈亦道叹息道。
“是啊,这世道,好人都不长命啊。”
“老人家,其实,我们就是五峰船主的后人,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福江百姓过上好日子。”朱跃峰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大声说道。
“你们?果真是上邦来的,五峰船主的后人?”嶋尾祥狐疑地看着朱跃峰这伙衣衫不整的海盗,显然内心难以接受。
朱跃峰瞧瞧屋外弟兄一个个不修边幅的样子,活脱脱是一群如假包换的海盗,突然没了底气,也难怪嶋尾祥不相信。
“是的,我们确实是五峰船主的后人,只不过由于天皇实施海禁政策,藩主盛成不允许我们在日本沿海开展贸易,我们不得已占据了岛山岛。”朱跃峰厚着脸皮说道。
“听祖上说,五峰船主是很和气的人。”嶋尾祥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
当赵云峰把这句话译过来时,朱跃峰老脸不由一红,心想,看来要取得对方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人家,既然五岛藩主这么无道,难道就没有老百姓对他不满吗?”沈亦道赶紧转过了话头。
“这个自然会,但是有什么用呢,五岛藩主供养着上千名武士,我们百姓只有双手。反抗的人,结果都是被砍掉脑袋。然后呢,大家会过得更苦。”
“为何?”
“因为藩主养兵和**叛乱的钱,还是要从老百姓身上去盘剥。”
“哦,原来是这样。”朱跃峰和沈亦道对视了一眼。
“大哥,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来对付五岛盛成的藩军。”三人向嶋尾祥告辞后,在回营地的路上,朱跃峰皱着眉头,一脸严峻地说道。
“倘若盛成把五岛的所有武士纠集起来对付我们,两千余名倭国武士可不是那么好对付,那时,我们也许只有退避海上的份了。”沈亦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那就示强以弱,诱使盛成分兵来击,我们以逸待劳,分而歼之。”
“如此应当可行。”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得取得村民们的信任,不能再被当成海盗。”朱跃峰说道。
“是啊,必须严加管束弟兄们。一来,要绝对禁止任何扰民行为。二来,还得把仪容好好拾掇拾掇,别再邋里邋遢的,好歹也是上邦来的,得有个上邦的摸样。”
“大哥所言极是。”
“二弟,整肃弟兄们仪容和与村民亲善一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如何应对盛成的藩军更重要,你得多操点心。”
“多谢大哥分担,那就有劳大哥了。”
两人回到营地,沈亦道立即召集各船老大,要求所有人把仪容收拾干净,不可以穿得邋里邋遢,不可以奇装异服,不可以装神弄鬼在身上脸上鬼画符。对五岛的村民要和善,见到村民要主动带笑问好。看到村民有什么难处,要主动上前帮助。
大小海盗们一听就炸了锅。
“二当家的,都照您说的这么做,那我们还是海盗吗?”
“没错!我们不就是冲着能来倭国干没本钱的买卖才投奔五岛帮的吗?”
“是啊!”众海盗附和道。
“我们当然还是海盗!”沈亦道站起身,走到众头领跟前,大声说道,“不过,圣人说,盗亦有道。我们将来就是要做那有道的海盗。”
“二当家的,弟兄们可是一直跟着您在做有道的海盗,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呃……”沈亦道一时语塞,“是这样的,海盗祖师爷五峰船主汪直,大伙儿都听说过吧。”
“听说过。”
“那倭国百姓为何称他老人家为五峰船主清楚吗?”
“祖师爷对倭国百姓仁义,令倭国百姓们心服口服呗。”
“这就对了嘛。我们今后要效仿五峰船主,让五岛百姓心服口服。”
“嘿嘿,二当家,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像祖师爷那样,把这五岛占了?”
“没错,我们如今已经登上了五岛的主岛福江,那就干脆占了它,难道你们还想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嗨,那您还绕什么弯子,早这么说,我们就明白了呀。”
“那就好,赶紧回去号令各自弟兄拾掇吧。别让五岛百姓小瞧了咱。”沈亦道乐呵呵地说道。
